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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逢不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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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逢不識

翌日。

溫若和終於再次見到了久違的陽光。

趙無禮仍是扮作老嫗,邁著蹣跚的步伐,顫巍巍攙扶著她下樓,溫若和此時四肢仍有些無力,不得不依靠這讓她厭惡的人,才能從樓梯上慢慢走了下來。

她看了看這窗外的景色,已不是她熟悉的,想來他們已經離開了仁心谷地界。

此時客棧大堂已十分熱鬧,坐了不少客人,正在吃早飯。

溫若和心下升起了一絲希望,她雖然口不能言,卻努力睜大眼睛,拼命眨動,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人看出她是被人脅迫。

但奇怪的是,在場的人卻在看到她後,都默默轉過頭去,其中還有位面色和善的大娘看著她搖了搖頭,又嘆了口氣,似乎頗有些不忍的神色。

她不禁心下淒涼,難道他們因為怕惹上麻煩,不願來幫助她?

但即便如此,這也是她唯一的機會,誰知道後面這兩個惡人會將她帶到哪裏去呢?

溫若和想到此處,心裏一橫,用力掙開趙無禮的手,直直沖著那正從她身邊經過的小二哥身上倒去。

叮鈴哐啷,一陣杯盤碎裂聲。

溫若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,腿上也被滾燙的湯水澆了個透濕,整個人狼狽不堪。

這小二哥平白被撞了,本十分生氣,但是一回頭看到那倒地的姑娘,一腔怒火便再也發不出來了。

只因他不知為何覺得這姑娘十分可憐,仿佛有千鈞痛苦壓在她單薄的身軀上,怎麽也起不來。

溫若和此時才知道為何這些客人都不看她,為何要嘆氣。

這在地上的一灘湯水裏,清清楚楚映照出一張臉。

一張鼻歪嘴斜,皮膚蠟黃的臉。

一張讓人不忍卒看,只能感慨命運之不公的臉。

一張既醜陋又悲哀的臉。

小二哥自己爬了起來,小心翼翼問道:“姑娘,你沒事吧,我扶你起來。”

那趙無禮見狀,立刻裝模作樣要伸手給溫若和拍身上的土,順勢便擋開了小二的手:“哎喲,我可憐的孫女,摔得疼了吧,都怪婆婆沒扶好你。”

“小哥好心,我們沒事,我家那口子去雇車了,就剩我老婆子照顧我這孫女,實在是力不從心。”趙無禮連聲道謝,便扶著溫若和往外走。

這小二哥看這祖孫倆可憐,將碎了一地的杯盤粗粗收拾好,便來幫著她們拎包袱,將人送到了門口:“婆婆,你是帶孫女來仁心谷求醫的吧。”

趙無禮便借坡下驢,點了點頭:“對對,我們聽說這醫仙是菩薩心腸,又醫術高明,才帶著這苦命的孩子來碰碰運氣。”

小二哥樂呵呵地讚道:“是啊,溫姑娘人很好的,我認識的人裏受過她恩惠便有不少,她一定能治好你孫女的。”

“借您吉言。”趙無禮哪裏知道這小二如此難纏,只想趕快打發了他,遠遠看見那趙無延牽著牛車走來,趕忙道:“老頭子,你可來了。”

這二人將溫若和扶上車,便準備啟程,卻見這小二哥伸手一攔:“先別走。”

趙姓兄弟心中一提,難道哪裏露了端倪,卻見他伸出食指往後一指,親切一笑:“仁心谷是這個方向,婆婆你們走反了。”

趙無禮這才放下心來,隨口糊弄道:“方向我們曉得的,這不剛剛一摔,我這孫女衣服弄臟了,這次出門急忙,帶的衣服也不多,便想著去附近的布莊買套現成的,弄的整整齊齊了再去見醫仙。”

“說的是,那也好,三位小心慢走。”小二哥點頭稱是,這才笑瞇瞇目送客人離開。

溫若和的心一點點沈了下去。

此次不成,只怕下次他們便會提高警惕了。

“誰能想到這醫仙姑娘就站在他們面前呢?”

趙無禮伸出枯樹一般的手掌,狀似親昵地拍了拍溫若和的臉頰。

他外貌還是一尋常和藹老婦人,因此這動作在任何路過的人眼中,都不過是長輩關愛孩子的親切模樣,並無一點不妥。

“你如今就只有這雙眼睛還是從前的模樣,但是,誰能憑一雙眼睛,認出來你呢?”

趙無禮呵呵獰笑一聲,低聲得意道:“所以我勸溫姑娘還是早點死心吧,不要再想著動什麽心思,乖乖跟我們走。”說到此處,他伸手一指前方趕車的趙無延的背影:“否則,就算我想憐香惜玉,我這大哥恐怕也要給你些苦頭吃一吃了。”

溫若和心下冰涼,也知道他說的並非是嚇唬她。誰能想到他們將她變成了這幅模樣,如今就算是她的親人、朋友站在面前,恐怕也認不出來她就是昔日的溫若和。

如此,這趙氏兄弟便繼續前行。

溫若和眼見路過之地綠樹漸少,氣溫漸低,想來他們正一路向北而行。

今日,正到了下一個城鎮。

卻沒想到剛進了城門,便見人潮擁擠,十分喧鬧,仿佛是有什麽集市廟會的盛事。

趙無延只想找個地方落腳,自然不想湊這種熱鬧,便想從找個空隙調轉車頭,避開這人潮。

可周圍人實在太多,擁擠著往前,他們的牛車便也只能順著大流往前行去。

趙無禮只得尋了個路過的大娘問道:“嬸子,不知城中是有什麽大事啊?”

這大嬸看了他一眼,便道:“你們剛來吧,這不昨天剛來了個神仙大師,有大神通,說是吃一粒神藥就能百病全消,比那什麽醫仙還要厲害,大家都想去開開眼。”

趙無禮雖說是個采花賊,卻也在江湖上闖蕩了多年,自然不信什麽起死回生的玄乎話,只覺得是個欺人騙鬼的神棍,便不甚在意。

但眼前也無好辦法,只得浪費些時間,等人群散去些,他們再去投棧,只要能把溫若和好好帶回去,便萬事大吉。

溫若和卻希望能在這裏耽擱得越久越好。這幾日,她利用晚間在幾家客棧的床板上都以指甲劃痕,留下了記號,如今只希望費春他們能盡早發現來救她。至於這過路之人出手援救,她此時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。

終於輪到他們靠近了那人群的中心。

只聽一清朗男聲道:“小雲,你將這丹藥給王大娘包好,切記不要弄錯了。”

溫若和心頭大震,這是......

但眼前人頭攢動,卻看不清那人身影。

終於,她尋到了一處空隙,向前望去。

卻見一身著月白絲袍的公子坐在桌前,言笑晏晏,瀟灑風流。

果然是他!溫若和心裏又驚又喜,恨不得喊出聲來。

眼前這人正是朗月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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